前言
上人圓寂年僅四十八歲,沒寫他底自傳,諸弟子也不曾詳細地記下他底生平事跡。
本文是根據遺作,及筆者所知,簡要地敘述而已。
家世環境
上人俗姓施,名能展,民國前一年(辛亥)二月初五,降生於臺灣鹿港。其先世祖父為當地巨富,父昧目公為當代名醫,文學德行亦稱於世,上人少時智慧超人,五歲時就有成人的智慧,能教化同陣的小朋友行善,諸惡莫作。天資超人,坐立端正,品性良好,且有驚人的記憶力。六、七歲時,已通粗淺文字,喜讀經書,吟詩。
年十二,始正式受教於私塾,但教師所教有限,深感不足。是時書塾對於學生係個別教授,因此購買許多不同類的書籍,當教師給同學講解其他課程時,則虛心旁聽,所讀科目甚多,文、史、詩、詞、均有之。上人極用功,讀書不分晝夜,往往因之過度疲倦,有時甚至體力不支而伏在桌上假睡。如是一年,所學多常人數倍,且較諸正式授課的同學精通,常為同學師。
是時有一年較長的同學學詩,上人也旁聽,約學半年,一日,同學求其師題詩扇上,師以事尚未顧及,上人乃作:『綠柳萋萋淡月幽,清江曲曲抗汀洲,平沙一片萬餘里,靜夜無人水自流』一詩,以和扇上秋月美人乘涼柳樹下佳景。教師驚其神慧天才,嘉獎讚美至極,此後倍加熱心指導,上人學問更是一日千里。
出家因緣
十四歲那年春天,一日,遇一買賣古書者挑擔許多書籍從門前經過。上人素極愛好古書,乃喚住該書販,觀其書籍,多為前所未聞未見者。原是一佛寺廢去,經典佛書被拍賣,書販所賣者多為佛教經典,上人以好奇而購之。從那經典得感悟世間無常,深感「功名富貴渾如夢」(上人十四歲時作七言詩中之一句),乃發出家學佛,救度眾生之宏願。又念割臺事及其後經過,更證實世界上的「無常變幻」。
上人由是曾要求出家,但未得其父之許可。這時追求真理之心願已堅決,於是有一天上人逃走到法雲寺,家人因念年紀尚小,不甘其受出家生活之「苦」到處尋找,終被追回。
回家後,被禁於樓上,但日常生活已宛如出家人,維持素食,謹守戒行。日讀經書,禪坐,對佛學更加瞭解,出家心志彌更堅決。又因當時一片清淨童心,無煩無礙,學禪甚易,往往一坐數日,朗然虛空境界。
四月初七夜,上人用繩索穿過屋樑,將其一端繫於一件笨重的家俱,引其另一端,乘家人已入睡的時機,安全地從樓上墜下,逃往獅頭山禮閒雲禪師出家。其後也曾漫遊全省較有名的佛教勝地,如大湖、觀音山、五指山、岡山等處。
結茅汴峰
十七歲的那年,因種種因緣,上人決定結茅獨居於汴峰(臺中市郊頭汴坑)。每日授課學生以維持自給的生活,不願受友人或信士的供養,也不接受饋贈。有時柴米皆盡,乃先向學生借用,及束修時照數退還。那時有一信士金山夫人(即後來獅頭山海會庵第一代住持比丘尼達明師),曾以大量米糧供養,上人不受而退還之。
山居物資生活,往往不能維持最低限度的要求,但上人卻過著樂道的生活。任何語辭難以說明此時的情況,但如以孔子讚美顏回的話——「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比當年上人的汴峰生活,則是最恰當不過的。
結茅汴峰計六年(十七歲到廿三歲),此時授課外,尚自己用功研究法華、楞嚴諸大乘經典,後來也曾授信徒以大乘教義。
當時,與上人往來諸友,大都為文學界學者,有王了庵、陳仲衡、王德修、施梅樵等諸士。除了自修講學外時常應諸士之邀,談詩,或擊缽聯吟。在臺中文學界詩會中成為不可缺少的人;席上如無上人在,則盛況失色,所以諸士常說:「如不往頭汴坑抬下時鐘(詩僧,臺語與「時鐘」音相似),則不知時(詩),事不能為也」。遺著「煙霞吟稿」則此時所作。
內渡求法
當時臺灣佛教,幾乎僅限於「做佛事」,僧尼對於經典大都不求瞭解,甚至不知「行」為何物。當時所謂「說法」不過是世俗因果報應之類,或佛教故事而已。三藏經典祇見陳列,而不為四眾所知解。僧尼雖誦佛經,但大多數僅是盲念,並不解佛法真實義。至於信仰更是混亂,完全不知正信與迷信之分。佛教徒甚至禮拜神鬼、外道,或與神道邪教合流。
上人悲嘆海角孤島的臺灣,不得大法師指導,乃發心前往祖國留學,求法。同時渴望禮拜名山古剎、菩薩聖跡,參訪高僧大德。
民國廿二年春,決心內渡,雖是貧僧,但貧窮無法阻止向上心願。上人不願化緣或求助於友人,甚至不受諸友送行,悄然離開茅房,但留一詩以別騷壇諸詩友。離開汴峰時,僅有一知己信徒發覺,乃贈十元為旅途之用,這對於一貧僧而言,卻是一大筆的數目。
離開基隆港到廈門,從此開始參拜名山聖跡。
遊山參拜
初渡大陸後,上人在福建遊學,先遊鼓山湧泉寺,在此期間曾參訪虛雲老和尚,且曾與虛公老和尚暨宗鏡心月二師同登屴崱峰。上人早有參訪古月和尚之念,但不幸來時師已西歸,乃吟詩念之。此外,曾與會泉法師等同遊鼓浪嶼,亦曾謁良達老法師。
不久離閩省,南遊廣東曹溪南華寺;轉而北上前往南海普陀山禮拜大悲觀世音菩薩;是後往寧波阿育王寺禮拜佛陀舍利。轉而行腳太白山天童寺謁太白山義興老和尚塔,禮拜八指頭陀塔。
受俱足戒
是時適逢天童寺開戒,圓瑛老法師為戒和尚,上人往受俱足戒,圓瑛老法師早年曾遊臺,已先知上人聲譽,故受圓老甚器重。
圓老深知臺灣寺院風俗,知道一般臺灣僧人很少吃苦,深恐上人不能克戒期中之困難,乃婉勸上人說:「恐怕不堪受苦,可暫住上客堂,僅在必要時入戒堂受訓……」上人深感圓老慈愛,但願與一般僧眾同入戒堂,不畏膚體之折磨,願學大陸莊嚴僧行。圓老深為之嘉許讚嘆。
續遊名山
民國廿三年春天受戒畢,明朗風光給與一行腳僧人者,非春之嫵媚與良辰美景,而是明心見性,得無罣無礙的快樂。年輕的和尚這時正如春天裡的萬物發揮著青春的生命力,但所追求的是無上的佛法,證到一種不可思議的境界。上人曾自吟一詩:
未償夙願落紅塵,遊戲浮生廿四春,
往事回頭如夢醒,一朝見性證吾真;
本來面目何曾失,自有衣珠豈患貧,
到處隨緣無住著,為誰歡喜為誰瞋。
離開天童寺後,經鎮江渡揚子江到瓜州。在揚州高旻寺上人曾拜謁來果和尚;其後遊焦山、金山,到處參訪高僧。未幾遊西湖淨慈寺、靈隱寺、天竺寺及附近風景名勝。經武漢,在武昌參觀世界佛學苑,轉而往廬山等勝地,所遊各處均詠詩留念。
二十三年七月,不辭路途遠涉,步行二月前往九華山禮拜地藏菩薩聖跡。當時大陸到處均有盜匪,每遇災難則念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以鎮定的心情渡過種種危難。
於九華旅途,有一次乘船渡江,舟至江中,隨後即有一船加速追來,上人疑為盜船,念出家人,無可罣礙,不以為意,但奇怪的是盜船無法追及上人所乘者,上岸後,即匆匆登山,行至一休息地,烏瞰山下發現一群人在爭吵,其中之一為所乘小舟之船夫。船夫說:「我故意慢行,但你們不中用……何以不趕快追來?」,那些人回答說:「站在你的船頭的那個穿白衣的美人,當我們的船快靠近時,他作一手勢將船推開,船又離了好遠……。」船夫一再否認船上有穿白衣的美人,並說僅有一乘客而已。上人在山坡上聽了這些話,始知所搭為盜船,深為驚奇,而盜賊所說的穿白衣者,豈不是白衣大士(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
民國二十四年五月初,上人遊奉化雪竇寺,並作「雪竇遊記」一文。遊記上云:「余遊雪竇有三目的在焉:一為拜訪太虛大師,二領略雪竇風景,三預備避暑過夏……」。
可惜,時適太虛大師外出弘法,以未得在此時參見為憾。上人「稱性而遊」,朗吟數詩。「遊記」除了記載雪竇勝景外,末寫遊雪竇感想,文云:
「余以三目的遊雪竇亦得三感想者:一、虛大師為佛教領袖,現代高僧,而教弘慈宗,錫卓名山;二、雪竇為浙東名勝,禪宗古剎,而得菩薩應化,高僧住持;三、彌勒為當來下生,一生補處,托名山以顯瑞,得高僧而傳道:夫豈偶然哉!可稱天造地設。而余得遊茲山非三生有幸乎?蓋山有高僧聖蹟其名益著,僧住名山弘聖教,其德益彰,菩薩蹟應名山,法付高僧,其聖普被,寧易得哉!……。」
觀宗參學
是時寶靜法師當觀宗寺主講,上人前往參學。時因貧窮無力購買參考資料,乃利用夜間同學已休息時,借其參考書而讀之。但學院規矩,作息有一定的時間,有時不得不避開督學的巡視。上人極專心,進度甚速。
一日寶法師出一問題,曰:「彌殺彌慈」,係取材自指曼外道央掘摩羅的故事。試問其道理何在?令諸學生申論之。諸學生均不得要領,無從下筆。上人曾著論文,論其道理,同參將該文發表於「宏法月刊」,但沒署上人法號。寶法師讀該論文,驚嘆著者學力,見地高超,深為讚美,後來寶老知為上人所作,嘉許讚美備至,且決定聘請上人任副講法師。
上人知道寶法師決定請他任副講,至為驚訝,於是乘夜整裝,黎明逃出觀宗寺,事為寶老所發現,即令使者前往追回,使者追了六、七里,力陳寶老聘請至意,上人則託使者,轉呈寶老說:「不遠千里前來大陸,目的在於求學,絕無意講授。老法師慈意至為感激,但無論如何,不能應命。」於是趕程入天臺山。
天臺得法
上人在臺之時,已略研究天臺教觀,但到國內以後,並不固執一定要在天臺求法,因此到處漫遊參學禮拜,但因緣造成,上人終於實踐最初的願望。
是時靜權老法師在天臺主持學院,上人拜謁靜老,甚得器重。天臺佛學院規章分課程為初學與專修兩部,凡入專修部必先修初學課程,上人因佛法精通,學力甚佳,所以即入專修部研究,在此期間研究四教儀、法華及天臺教觀。在天臺求學方法有如在觀宗寺時,不分晝夜專心攻究,且夜間利用佛前海燈讀經,三年之內大藏經中的重要部分,幾乎全部熟讀。後來並曾在天臺任副講法師。
離山歸臺
上人離臺內渡之初,曾「擬作十年遊」,計劃在國內作較長期的住錫。不幸民國二十六年七七事變發生,繼之八一三,中日關係繼續惡化。時臺灣為日所據,上人既為臺籍人士自不免被歧視。有時甚至被誤會為:「臺灣人就是日本人」。又深恐被當局注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或懷疑,因此不得不離開天臺,時為民國二十八年,上人二十九歲。
那時全面抗戰已開始,到處烽火,一時無法到上海,路經梅溪,適遇澹雲法師於梅溪觀日山房。澹法師與上人係在天臺時的同參執事,因此深得澹師的歡迎並留暫住觀日山房。
是時澹法師在梅溪設一學院。上人應邀講楞嚴經。上人說法的方法極佳,深入淺出,聽者易於瞭解,甚得學生歡迎。聽講的諸弟子信士中,有位郭勝中居士,讚美說:「上人的辯才,為前所未聞」,不勝佩服,居士特別拜謁上人,說彼住在上海,如有機緣蒞臨上海,請一定到其寓一遊。
在梅溪過一短時期,經澹法師得一軍部首長的幫助,得軍部出一張身份證明書,並特派衛兵保護上人,終於到達上海,之後,郭勝中居士探知上人掛錫曹洞宗上海別院,特請上人到功德林歡宴供養,又贈歸臺的船費。上人由於不瞭解當時上海的風氣,將郭居士結緣以及所有一切積蓄,竟在電車內被扒手盜光,一時無法返臺。
後來受臺籍僧人榮宗法師的幫忙與交涉,得日本領事館准許上人搭乘軍用的運輸船返臺。不意到了將出發時卻又臨時拒絕上人登船,但此船離滬不久,竟觸水雷而被炸沉沒。這一無理的拒絕,究竟是幸運的巧遇,或佛陀菩薩有意留上人為大乘佛教弘法?
又過了一星期,上人乘商船安全地回到基隆。
被禁基津
這時凡留學或遊覽祖國的臺民,均被日本政府當局疑為「危險份子」,甚至被認為可能是帶有特殊任務的間諜,許多在這時回來的人,只因「可疑」而被拷問,甚至不堪苦刑以致喪命。
上人還沒到達基港,則已被船上的便衣人員跟蹤,水上的特務人員時常監視上人的行動。船航行了二日就被盤問:為什麼前往中國?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在中國遇到了那些人?找那些人做些什麼?有那幾個朋友在中國?為什麼在這時候回來?等等,不勝煩雜的問題,一一查問。
到了基隆又被一個不同的人所偵詢,但所答的與第一次盤問時完全相同,既不增加,也不減少。所答的年、月、日、地點、人物、因緣、過程等等也完全一致。日本政府當局,並不因此而放心,第二天又問其一、二,但沒有一句走差。當時回臺的人,往往只因在反復偵詢中有一、二句前後不一致,被認為「可疑」而受虐待或苦刑。但上人的道範莊嚴,使日人畏而敬之,雖說是被軟禁,但享受著高等待遇。除了三餐外,報紙、茶點,按時奉送,且獨住一清淨的房間。
上人巍巍不動安然的態度,行住坐臥不離佛法的規制與閉在關房樣,無可煩惱,無所罣礙,也沒有痛苦。認為閉關有時還要食住的煩惱,現在不必掛慮這些,且警察為侍者,安全地守護著。每日可以安心地念佛、持咒、打坐,生活十分安定,對於個人全無罣礙只是有時起了大悲想:何時才能有機會實踐弘法的誓願與任務
在這時期,又有幾個不同的「偵探」人員前來「閒談」,所談的不外乎大陸遊歷經過。這種偵詢的報告,一層一層地送到最高機構的森特務長(日人)的地方。森氏讀了那些報告深受感動,並特訪上人說:「根據他們多次的報告,我知道您的人格。我曾經將多次的報告一一核對,沒有一句差錯,人們有時就是所說的全為事實,但多次的答案往往會忽略其一、二,或答錯了一兩句話。我從這些報告瞭解您,不但是個學問道德修養極優,人格高尚的高僧,且可以證實您的定力功夫,我願作證您所說的全是事實,確是僅是一個佛教傳教師,絕非不法份子。」雖然森氏如此尊敬上人,由於任務並沒有即刻得到釋放。
不久有一天下午三時,當上人正在持念大悲觀世音菩薩的時候,忽然有個穿西裝的青年來訪,青年一見上人就問「和尚,您豈不是斌宗法師?」上人說:「是的,但居士怎知道我的名字?」「喔您忘了。以前見過您的。」「居士,您的尊名是……」。那青年笑著說:「喔!偶然的機會,以後再談吧!我住在觀音山,您稍等一會兒,本圓和尚會來保釋您出去的。」說完這句話那青年就走了。
次日果然本圓和尚與日僧田窪前來保釋,森氏知道這事,特在上人離開關房之前趕來說:「師父,我相信您,尊敬您,但以後不論您回到臺中或別的地方,恐怕免不了再有別人找麻煩,這是我的名片,特別證明您的人格,相信當有人懷疑您的時候,它會發生效力的。」由於感動敬仰,森氏特別贈送私人證明文件,讓上人得安心地佈教。
事後上人前往圓山向臨濟宗佈教總監高林玄寶老和尚(日僧)道謝。當時高林玄寶和尚對於日本在臺灣的政府具有很大的影響,因此當他派田窪前往基隆作證時,上人立刻得到自由。是時,適逢一青年於臨濟寺。那青年瞻仰法相:「威儀風度,莊嚴備至,令人一見而知為高僧大德」;知:「斌公戒行莊嚴,品德兼優,為當世佛教之大善知識」,傾心仰慕,懇請上人披剃為僧,歸依為上人弟子,賜號印心。
之後上人往觀音山向本圓老和尚禮謝,問起老和尚怎會知道他被禁海關時,老和尚說:「是日下午三時左右,有一青年前來觀音山對我說:『斌宗法師從大陸回來被禁海關,希望您前往保釋。』當時我對那陌生人的話信疑參半,後來想,這句話不會是假的,也就深信不疑,下山拜訪高林老和尚,他也即刻答應,派田窪同我到基隆。」問起那青年的名字、住址,本圓老和尚也說不知道,而老和尚見到那青年的時刻與那青年訪上人的時候幾乎同時,兩人均感奇異。以當時的交通情形計算,下午三時多離開基隆,黃昏之前是否能到達觀音山尚屬疑問,何況同時?實在是不可思議的奇蹟。為了向那青年道謝,上人特在觀音山、臺北、基隆之間找尋半個月,但始終沒得到那青年的信息。為此,上人並再到基隆訪守關的警察,也不得而知,警察甚至說:「因一時糊塗,那青年從那一門進來都沒注意到。」守關警察也看見那青年的訪問,但卻忘記干涉他進入關內。在大陸多次遇難也常常得到不知姓名的人幫助,而以此次最感不可思議。聞者均認為這是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的感應。
歸臺後不久,即南下龍湖庵講地藏經,是上人歸臺後第一次弘法。此次法會盛況空前,首開臺灣僧人研究經典的風氣,讓臺灣的佛教徒得瞭解「出家」「佛陀」「菩薩」等等意義,轉變「應酬佛事」為「研究聖法」。
東渡遊日
二十九年三月,上人東渡日本,訪遊日本各大本山,比較研究中、日佛教的不同。所到各處均受日人熱烈歡迎。在這期間上人有次在日本歧阜縣美濃清泰寺住錫,遇一臺籍青年,那青年不勝欽佩仰慕上人莊嚴大德,同年七月隨之歸臺,是後歸依為上人弟子,得上人賜號覺心。
此後印心、覺心二師未嘗遠離上人左右,追隨上人到處說法。
弘法利生
民國二十九年秋,上人應請,講阿彌陀經於南部佛教勝地——大崗山超峰寺、龍湖庵。九月講大乘金剛經於屏東東山寺,並應潮州等處寺院及各機關團體之請,或通俗演講,或隨緣開示。是時雖臺灣為日人所據,且正積極推行「皇民化」,學校、機關團體均禁用臺語,但上人到處演講從不曾用日語。每次演講均有不少信士歸依佛教。
三十年二月,上人應大溪福份山齋明禪寺之請,講般若心經,在法會第三天,經題「般若」二字剛為講畢,正要繼續講解「波羅密多」四字時,該寺住持孝宗師偕曾秋濤居士等,向上人要求說:「臺灣向乏講經機會,佛法罕聞,教義茫然,今賴師以開風味,此未曾有之法會,在座大眾雖皆踴躍傾聽,惜未盡明瞭,弗獲全益,若如風過耳,不免有負法師一片苦口婆心呢!我們雖曾事筆記,然皆記一漏十,不成全璧,敢懇法師不惜辛苦,牖誨後學為懷,每日編成講義油印分給聽眾,俾目耳聞易於領悟則得益較多,不知法師以為如何?」是故在這次弘法期間上人著成「心經要釋」一書。
同年再講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於臺北淨土宗佈教所,冬講無量壽經於北投法雨寺。
三十一年秋七月講金剛經於臺中寶覺寺,又在霧峰靈山寺講阿彌陀經,再講金剛經於新竹淨業院。當上人在靈山寺說法時,六、七十年未曾開花之牡丹竟告開花,林獻堂老居士認此為奇蹟,作詩讚嘆上人。
是年冬,上人因講法過勞,心臟衰弱,遂受請靜養於新竹法王寺,但亦時常為諸弟子開示用功法要,及修學方法。
創建法源
這時新竹的信徒都深望上人在新竹建寺為弘法道場,在法王寺掛錫期間,路經古奇峰,觀其風景佳麗,且可眺望臨海,讚嘆不已!
古奇峰為新竹八景之一,因此地主陳新丁先生表示千萬金也不願放棄該地。但是不久,陳氏夜夢其亡母,對他說:『新丁,我處境很苦,希望有大德高僧救拔我,聽說新竹的善信們不是欲請有一高僧擬在此山建寺,你當答應他』等等。陳氏深引為奇異,於是特拜見上人,歡迎在古奇峰建寺。
那時的臺灣佛教徒們對佛教的認識不夠,且佛寺林立,時有不肖之徒,借建寺為名到處欺騙,因之出家人常被輕視,所以上人是時只接受幾位歸依弟子的發心,有:鄭根木、鄭純、唐妹珠(即現在之道心比丘尼)、蘇明志(明心尼師)、鄭林劍華(雪心)諸居士等人發起,熱誠擁護,法源寺遂略成規模。
建築期間,位置方向,形式藍圖均為上人所指示,由於經濟所限,印心、覺心二師及唐、蘇二居士且兼工役,勞苦至甚。
三十三年法源寺落成,淨業院住持永修、永善二位尼師,奉贈前自大陸南海普陀山迎回之西方三聖像,二師與其弟子均親自奉上佛像至法源寺。
在這年間,如逢佛陀聖誕,或菩薩聖誕,上人則說法為諸弟子信士等開示,聞者皆大歡喜。
獅山避難
三十三年秋,戰局緊張,盟機轟炸臺灣,日政府命令疏散,上人同覺心、印心二師避於金剛寺。上人極慈悲,很關心未疏散弟子信徒的安全,因此,三十四年春,筆者特離家慈(雪心),避難於金剛寺,蒙上人之恩極大。不久唐居士等亦至金剛寺,上人或時為諸弟子開示。上人法相威嚴,不但為諸弟子所敬仰,且為獅山所有人士所畏敬。
八月,戰事結束,一日上人回法源,獅山居民知之,擁乘夜劫金剛寺。但不知是何因緣,上人卻在當日回山。深夜,大漢六、七人,帶火把繩索到寺。此時寺內僅有上人,印師、筆者(十二歲)三人,上人在樓上發聲止之;為諸浪漢開示,彼等因敬畏上人威德,自動散離。
九月離獅山還回法源寺,十一月講彌陀經於中壢元化院。
大施法雨
三十五年,上人感於過去的臺灣佛教,深受日人的遺毒,欲須顯明祖國佛教的正統,非力弘不可,故特創設佛學高級研究班,除在法源說法外,上人較少往來南北講經,三十六年春,則在新竹佛教支會講地藏經,此時盛況空前,聽講諸弟子信士來自南北,幾全臺各處均有之。此時聽眾大部分住在新竹,每晨、每晚由大弟子輪流複講。冬十月再講地藏經於獅山元光寺。十二月在臺中寶善寺講普門品。三十七年夏在獅山勸化堂講彌陀經。八月應新竹魏經龍、周敏益諸居士之請,在本願寺講楞嚴經,本擬講期為三年,但因經濟情形不能安定,無法支持太久,月餘而散。
上人說理精闢,能深入淺出,凡遇深奧難明處,每設喻以曉之,務使聽眾悉能明瞭而後已!苦口婆心,諄諄善誘,令人讚嘆不已。
上人每次講經,均依天臺五重玄義講釋。對每一語句則又「預釋」、「分釋」、再「合釋」。因此有一不識字的老人竟在聽完一部經典後,能通國文。
三十七、八年間,上人也曾在新竹公共場所作較通俗式的演講,但所講有時仍是一部經典,法會期間或一星期,或十天。
三十八年冬,上人為要專門造就弘法人材,在法源寺創辦南天臺佛學研究院。
閉般若關
從大陸歸臺後,上人不辭勞苦,為諸弟子信徒說法。自三十八年政府遷臺,大陸諸法師大德隨政府來臺,上人至感安慰,認為寶島佛教的黃金時代來臨,不但傳教不致中斷,且將是佛教開始復興之時,上人並特關照諸臺籍弟子信徒,勿因語言不便,而失去聞法的好機會,應多多聽聞大陸諸法師說法。既喜慰弘法有人故自三十九年來很少出門,四十年佛陀成道日開始正式閉關專為諸學子們講學。
再轉法輪
四十三年十二月八日放關,十二月十一日即在新竹中山堂演講。十二月十三日應臺北諸信徒之請,在臺北蓬萊國校禮堂講阿彌陀經,聽眾空前,皈依者極多。
四十四年一月十八日又南下屏東東山寺講楞嚴經。雖是春天,南部氣候炎熱,上人血壓甚高,諸弟子信徒均為上人而祈禱。楞嚴法會之後,上人往岡山說法,並在南部到處演講開示,直到三月中旬才回寺。
同年四月,臺中蓮社傳授在家菩薩戒,上人南下主持。
此外,上人也曾往桃園麻瘋院(樂生院),為一病群患者說法,多數患者皆皈依上人。
同年十一月一日,為覺心法師在臺北市中山北路創設南天臺弘法院。
四十五年春,為印心法師創建法濟寺於碧潭山上,其間上人或居法源,或住錫碧潭,或蒞弘法院,巡視指導。
果滿示寂
四十六年八月,上人健康情形一日不如一日,因之就醫於郭內科,住錫弘法院靜養。
九月二十五日在弘法院,長壽會席上為諸弟子信徒們開示,此為上人最後的一次說法。之後健康情形未見好轉,十一月,上人已宣示欲入涅槃,經諸弟子苦留長期住世,始允入院就醫,印心、廣心二師隨侍左右,日夜服侍不懈,覺心師則每日數次到醫院問候。上人極慈悲,仍關懷諸弟子,知弘法院寺務繁多,常對覺心師說:「覺心,你很忙,可以不必常來。」
農曆二月初一,回弘法院靜養,法體已漸見好轉,直至十九日(國曆四月七日)晨觀世音菩薩聖誕節,安祥示寂於弘法院。
國曆四月十三日,荼毗典禮,得舍利甚多。
上人是「解」「行」並重的高僧,一生大慈大悲,弘法利生,戒行極其莊嚴。諸弟子信徒們已決定在新竹古奇峰南天臺法源講寺山上建斌宗大師舍利塔,以永念上人事跡。
新竹古奇峰法源寺開山祖師斌宗和尚塔銘
樂清 朱鏡宙 撰
斌宗和尚,俗姓施,名能展,其曾祖修嵌公,自福建晉江,遷居臺灣之鹿港,祖至斤,以貨殖致饒。父眛目,為邑名醫,母黃,有賢行。和尚生而穎異,童年能詩文,一日,有賈人以故籍致,發視之,咸內典也,自是深悟無常之理。白父欲出家,未許,竟自亡去,途次,被截回,禁之樓上,夜縋而遁,披紼師山,年方十四也。居三載,不忍與邪命存活者伍,迺結茅汴峰,藉館榖自給。有優婆夷施米巨斛,卻不受。雖簞瓢屢空,怡如也。居恒以臺瀛佛法,蔑視律儀,蓄妻育子,咸名出家,慨然以扶敝起衰自任。民國二十二年蕭然瓶缽,西浮宗邦,用資取則。明年春,受具戒於圓瑛和尚。秋,發足雪竇,步行禮九華,渡江遇盜船尾隨,和尚默持觀音聖號,盜不得近。又明年,參學觀宗,寶靜法師,以鴦掘羅彌殺彌慈故事試諸生,毋一能應,師獨暢申其旨。寶靜驚喜,欲聘為副講,不告而去。聞當代臺宗耆宿靜權老和尚,主講國清,遂往依止,盡傳其學。方是時,倭寇窺邊,河朔繼陷,大江南北,烽火頻驚,迺揮淚告歸,迨舟艤基隆,日本諜務,幽之海關,更番偵鞫,答無二語,如是內外信使阻絕者逾月,和尚持觀音聖號益謹,忽一青年,言來自觀音山,師迺舊識,並謂本圓和尚,將來解救,語訖不見,邏者森嚴,亦未見其出入,無何,果如所云,時民國二十八年也。冬講地藏經於岡山龍湖庵,是為臺僧正式說法之始。
一日,偶經新竹古奇峰下,喜其地依山面海,遂有結茅終老之志。業主陳新丁,感母示夢,始獻之。逾年,寺落,額曰:南天臺法源寺,示不忘法乳也。旋循臺北弟子請,創弘法院於行都,並就碧潭涵碧峰,誅茅數弓,聊為避囂計焉。先是,師因弘法過勞,時感怔忡,二十年間,南北栖栖,未遑寧處,至是不支,民國四十七年二月觀音成道日,卒于弘法院,春秋四十有八,僧臘三十四,荼毗獲舍利百餘,大者如拇指,內外瑩澈,感嘆希有云。和尚濃眉巨目,威儀嚴肅,四眾見之,罔不敬畏,綜其生平,南北談經,不下三十會,壹遵天臺家法,深入淺出,雅俗共喻,是以每登講壇,座無虛席,恒及千人,雖日警厲行皇化,嚴禁臺語,和尚勿顧,可謂難能也已,初,師既歸,本圓和尚,勞之山寺,席次,基隆某大德曰:中國佛法,持戒茹素,迺是小乘,惟有日本,葷素並進,方稱大乘。和尚曰:日本大本山管長,大乘抑小乘?某曰:管長當然是大乘。曰:管長持戒素食,不讓中國;既是大乘,胡薄彼為?其講彌陀經於靈山寺也,一六十年未花之牡丹,忽爾盛放。應供之日,臺中某長老曰:人之有口,猶城垣之有門也,魚蝦蔬肉,既可自由出入於城之門,而謂人之口,不能葷素並進,可乎哉?和尚曰:誠如尊論,城門尚可出入糞便,將謂人之口亦如之邪?闔座聞之,軒渠不置。和尚曲高和寡,不能見容於並世類如是!其門牆嚴峻,殆非得已也。著有般若心經要釋、阿彌陀經要講、山居雜詠等行世。某年月日,將塔舍利於寺側,弟子以狀來請銘。銘曰:
舉世醉而獨醒,舉世濁而獨清,卓立而不阿兮,乃法門之干城,抑示寂之胡駛兮,猶長夜之失明燈,閟爾宮兮妥爾靈,其乘願重來兮,普度夫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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